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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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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

姜拂衣想要上樓去。

李南音拉住她,拍了下她的手背:“放心好了,況雪沈處理的來。”

姜拂衣這才在長凳坐下,目光仍然鎖定在燕瀾身上,隨時準備出手,生怕暮西辭惱起來會誤傷他。

“大哥你快說話啊!”柳藏酒還在不停喊。

他從背後緊緊抱住況子衿的腰,“二哥,二哥有話好好說!”

有話好好說??

被毒成啞巴的況子衿,遭獨飲擅愁折磨這麽久,都不曾生出一點兒脾氣,眼下竟要被自家兄妹給激出點脾性出來。

但他才從獨飲擅愁的禁錮中解脫,使不上力,而柳藏酒別的本事沒有,天生力氣特別大,想掙脫不容易。

一邊掙,一邊指著暮西辭嘶啞著“啊啊啊”個不停。

想讓他回頭看看,他那弱不禁風的夫人,正扒著窗縫露出一只眼睛朝外偷看呢!

暮西辭卻當他是挑釁,若非燕瀾擋在身邊,早忍不住動手。

暮西辭冷笑一聲,提醒道:“燕瀾,往後交朋友,記得擦亮眼睛,有些人根本不值得結交。”

燕瀾:“……”

該擦亮眼睛的不知道是誰。

柳藏酒快要抱不住了,頭痛不已:“大哥!”

況雪沈終於煩躁的開口:“你喊我做什麽,我說話管用還是怎麽著?往常你們都是怕我動手,我如今一具傀儡又動不了手……”

柳藏酒糾正:“誰怕你動手,我們是怕你動腳。”

大哥管教他們的標準姿勢,向來是背著雙手,冷著臉又快又狠的擡腳一踹。

況雪沈被他們一個個氣的嘴唇直發顫:“我此時無措,你難道不能捆住他?他現在又打不過你,父親給你的萬物鎖難道是個擺設?”

“你說的啊!”柳藏酒早想這麽幹了,不敢罷了,怕二哥秋後算賬,“二哥,你聽見了,這都是大哥的主意。”

說著默念口訣召喚長鞭,化為一條狐尾繩索。

嗖!

況子衿被捆個結實。

柳藏酒直接將他扛起來大步走回房間。

哐當踹上房門。

況雪沈深深吸口氣,朝對面的暮西辭躬身拱手:“對不起,此事是我做的不妥。只是當時身邊實在沒有可用之人,我這傀儡之身毫無修為,怕走不到你們面前,身軀便以損毀。而尊夫人又主動請纓……”

暮西辭收了劍,但臉色依然陰沈。

況雪沈接著道:“為表歉意,那盞由家父親手打造的燃夜燈,便贈給尊夫人了,還望兵火前輩您大人不記小人過,莫與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一般見識。”

他認錯態度極為誠懇,暮西辭倒不好再咄咄逼人。

而且那盞燃夜燈並非凡品,他也算大方。

燕瀾看向況雪沈,以他的修為境界,不曾想竟是這般能屈能伸。

況雪沈瞧見安撫住了暮西辭,再次看向樓下大堂裏的李南音:“我問你的,你還不曾回答。”

李南音坐在凳子上聳了下肩膀:“不好意思,方才只顧著看熱鬧,忘記你問了什麽,能否再說一遍?”

況雪沈知道她是故意的,也不生氣,真就再說一遍:“我問你,若你曇姜姐姐當真是大荒怪物,那是神族設下的封印,你也要去幫忙搭救?”

姜拂衣不動聲色,這個問題她其實也很想知道。

李南音點了點頭,表現自己聽清楚了,又擰起眉反問:“我只想救我家阿姐。你口中的大荒怪物、神族封印,不知與我有何幹系?”

況雪沈也微微頷首,表示自己聽懂了,轉身回房裏去。

房門開啟那一剎,還能聽到況子衿的“啊啊”聲。

李南音站起身:“阿拂,天快亮了,我去為你們準備船只。”

姜拂衣送她出客棧:“況前輩是不是生氣了?他為鎮守怪物付出良多,而您的選擇

……”

李南音莞爾:“你不要誤會,他單純就是為了提醒我三思而後行。至於我的選擇,他即使不讚同,也不會反對,更不會為此生氣。事實上,我越有主見,他越放心。”

姜拂衣沈默片刻:“那、小姨可有疑惑想要問我?比如我究竟是不是大荒怪物?”

李南音依然還是那句話:“無關緊要,我只想救我家阿姐。”

姜拂衣微微抿唇:“我有些明白,娘為何會贈逍遙給您了。”

明白母親為何會拋棄刻板,費心思鑄劍給她。

李南音都已經忘記了她們之間的相處,卻依然將這份姐妹情誼放在心上。

是個重情重義之人。

臨別在即,姜拂衣不想說太多傷感的話,歪頭看她:“小姨,您是真的心悅況前輩麽?我怎麽發現,您似乎很喜歡看況前輩出糗的樣子。”

非但沒有擔心、想幫忙的意思,甚至還想落井下石。

“呀,被你發現了?”李南音嘖了一聲,“你有所不知,況雪沈這個人啊,不論做什麽都是慢條斯理,胸有成竹,討厭死了。”

許多年前,李南音越級去挑戰一位人仙高境界的劍修。

那劍修只會一招殺劍,一旦出劍,若能贏,則對方必死。

因此他從不輕易出劍。

但李南音認錯了人,她將況雪沈錯認為那位劍修,一直逼著他出劍。

而況雪沈也不解釋,只說她贏不了,任由她纏了三年,被她以各種方式偷襲。

也是在屢次鬥智鬥勇之中,李南音進步神速。

終於有一日,況雪沈告訴她,她已有勝算,給她指了路,說那位劍修住在前方三十裏處的洞府。

此時李南音才知自己認錯了人。

況雪沈從她出劍的修為,覺得她可能會死於那人劍下。

見她氣盛,心知告訴她無用,便由著她錯認,借機指點了她整整三年時光。

“你說他閑不閑?”李南音回憶當年,唇角微微勾起,“他像是時間很多,一間茅草屋裏住了三年多,閑聽落花,靜看流水,從來沒見他著過急,真就是閑雲野鶴……”

長壽人,怪不得。

“我當時就在想,他這樣的性子,會為了什麽事情生氣、發怒、難堪?後來才知道,太簡單了,只需要他三位親人在身邊,他就會從一朵遠在天邊的閑雲,變成地上的幾片籬笆,只剩下雞飛狗跳。”

姜拂衣被她的形容給逗笑了:“小姨,有沒有一種可能,況前輩攔你三年,陪你切磋三年,並不只是因為他很閑?”

“那是當然。”李南音得意挑眉,可眼底卻攏上一層淡淡的憂愁,“可惜了,此生我註定走不進他的籬笆裏去。”

“為什麽?”姜拂衣看的挺清楚,況雪沈明明對她有意。

不知是不是受逍遙影響,李南音很難對姜拂衣說謊。

也或許是她自己心裏憋得慌,想要找個人傾述:“他有他的家族傳承,他打算修無情道,逐漸斷情,去和英雄冢下的怪物同歸於盡……”

李南音雖不願意,但阻止他的辦法,唯有像他母親阻止他父親一樣,死纏爛打,嫁他為妻,再生一個長壽人。

那接下來,就輪到他們的孩兒來面對這個選擇題。

“我辦不到,唯有成全他。”

……

暮西辭打算回去房間,燕瀾攔住他:“我們稍後會出發前往飛凰山。”

“你們?”暮西辭蹙眉。

“嗯。”燕瀾解釋,“我們有些要緊事,必須盡快抵達飛凰山,暮夫人的身體恐怕經不起趕路,所以你們可以慢慢走。阿拂既然答應過,凡跡星會替暮夫人治病的,你不需要擔心。”

暮西辭當然信得過姜拂衣,他是疑惑:“你放心我遠離你身邊?不擔心我趁機逃走?”

燕瀾不擔心:“你之前上岸許多天,要跑早就跑了。”

暮西辭沈默了下:“燕瀾,我勸你最好不要太信任我。”

燕瀾沒接他的話。

暮西辭推門回去房間裏。

柳寒妝假裝剛醒,從床上坐起來,伸了個懶腰:“夫君,這麽早你去哪兒了?”

暮西辭剛好有說辭:“我就在走廊和燕瀾聊天,他說他和姜姑娘有急事先去飛凰山,讓咱們慢點去。”

他說著話,揉著自己的左手臂。

昨夜受枯疾影響,手臂舊疾覆發。

剛才一甩劍,這會兒又痛起來。

柳寒妝見他似乎心事重重,擔心剛才的鬧劇令他起了疑心,小心問道:“你的手臂是怎麽回事?我好像不記得你有傷過手臂?”

暮西辭忙道:“哦,可能是認識你之前傷的。”

是在大荒時受的傷。

有一回,九天神族將他封印,始祖魔族跑來救他,封印即將完成之前,那魔君險些將他拽出來,他便砍了自己的手臂,才躲回封印裏去。

雖然沒多久就長出一條新的手臂來,但依然留下了舊患。

他想,當時拼了命的想躲。

大概是前來拉他的手,都沒有溫度。

暮西辭禁不住看向柳寒妝。

昨夜夫人提燈來幫他時,那盞燈散發出的光亮,和當時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一起逃命時一樣溫暖。

只不過兩次的感覺不同。

上一次,暮西辭感動於人間真情。

這一次他同樣感動,但同時心底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。

她救的,由始至終都是她的夫君。

而他只是個冒牌貨。

……

燕瀾站在走廊裏等姜拂衣。

柳藏酒從他大哥房間裏出來:“燕瀾,你和小姜一起先走,不帶我了?”

燕瀾看著他繞過來:“你不是說,等解決了你三姐的事情,你就要回溫柔鄉陪你大哥?”

柳藏酒道:“我大哥命長的很,什麽時候陪不能陪?再說三姐的事兒不是還沒解決麽,我承諾過要陪你們去神都天闕府……”

燕瀾打斷:“忘記告訴你,我們不需要再去神都,之前的承諾,就此作罷。”

柳藏酒抱起手臂睨著他:“你身體虛弱,卻著急出發。漆隨夢更是連夜跑了,定是出了什麽事兒,你們去往飛凰山是投奔凡跡星,尋求保護的吧?”

燕瀾沒否認:“有時候,你腦筋轉的不算慢。”

柳藏酒擺了下手:“那是因為了解你們。燕瀾,咱們也好多次出生入死了,我是沒你們聰明,但還是挺能打的,逃命的本事也足夠。如果你們嫌我累贅,我不說什麽。可若是怕連累我,那大可不必。咱們是朋友,就像我二哥有危險,我立刻向你求救,一點兒都不含糊。”

燕瀾確實考慮過帶上他,除了姜拂衣,外面的人裏,他最相信柳藏酒。

自己身體不適,多個人多個幫手:“一起吧,你去準備一下,稍後來我房間,我準備開傳送法陣。”

“什麽傳送陣?”柳藏酒沒多問,“那我去和我大哥說一聲。”

柳藏酒轉身重新回去況雪沈房間裏。

況雪沈正在床鋪上盤膝打坐,聽完點了點頭:“想去就去。”

柳藏酒又問:“大哥,我的另外八條尾巴真的能長出來?”

況雪沈稀罕:“你終於想長尾巴了?”

柳藏酒訕訕道:“從前覺得尋找三姐,走南闖北的,只要我溜得夠快,這點兒本事足夠用了。但燕瀾和小姜他們實在太厲害,尤其是小姜,我將她從棺材裏放出來時,她還不如我,如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。”

況雪沈道:“她可能是大荒怪物,天賦異稟,你比不過十分正常,無需妄自菲薄。”

柳藏酒揚眉:“我還是九尾神狐的後裔呢。”又有點兒沮喪,“只不過我先天不足,父親都說長齊尾巴的希望不大,你卻篤定……”

況雪沈教訓道:“先天不足可以後天補,勤能補拙你沒聽過?”

柳藏酒根本不信這套:“拉倒吧,這世上有些事情,不是勤奮努力就能做到。遠的不提,比如大哥你,既然心悅李島主,為何不勤奮一些,努力和她在一起?這不正是說明若是方向不對,再努力也沒有用?”

況雪沈臉色陰下來:“那你不要努力了,繼續當個廢物。整天說你一句,你頂十句。”

“你看你,一說到痛處,就惱羞成怒。”柳藏酒朝外走,“我知道了,我會努力。”

“小酒。”

“又幹嘛啊大哥。”

“凡事小心些,莫要仗著有父親的真元保命,就不惜命。任何時候都要……”

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嘛。”柳藏酒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了,“二十年來,每次我出門尋找三姐,你總是這一句,能不能換句新鮮話?”

他背對著況雪沈揮揮手,“等我忙完了,就回溫柔鄉陪你。二哥,你先陪著大哥。”

門合攏之後。

況雪沈看向椅子上被鎖住的況子衿:“你自己禁言,不去拆穿老三,我就解了你的毒。”

況子衿那雙眼睛寫滿疑惑:大哥,世人究竟是怎麽回事,爭相禁錮真相,對真實視而不見,更喜歡沈溺於虛偽和謊言?

況雪沈答道:“人生多艱,怎樣高興怎樣活。真相與謊言,並沒有那麽重要。”

……

姜拂衣回到燕瀾房間裏,瞧見柳藏酒竟然也在:“你一起去?”

柳藏酒指了下燕瀾:“他都同意了,你不會有意見吧?”

姜拂衣擔心他的安全:“我們這次的對手是……”

柳藏酒聽燕瀾提了兩句:“天闕府君,我知道。他雖然厲害,但咱們是和他賽跑,又不是和他打架。他一個人類,還能跑得過狐貍?”

姜拂衣笑了下:“有道理。”

不管他了,看向燕瀾,“咱們何時去渡口?”

“不去渡口。”燕瀾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赤金色的圓環,“阿拂,我們從傳送陣離開,我找了一處距離飛凰山最近的陣眼。”

姜拂衣納悶:“哪來的傳送陣?”

燕瀾猶豫著解釋:“雲巔國境內,但凡聞人世家和弱水學宮的據點,我們巫族都設有一個秘密的傳送陣,以備不時之需……之前不說,是因為此事乃我族隱秘,咱們之前的交情,還不足以……”

姜拂衣能理解,讓他不要解釋了:“現在走?”

柳藏酒盯著燕瀾手裏的赤金圓環:“我反正是準備好了。”

“那出發吧。”

燕瀾默念法咒,圓環從他手中飛出,在三人面前旋轉出一個結界。

燕瀾第一個穿過去,似穿過一堵波光粼粼的氣墻。

姜拂衣和柳藏酒隨後跟上。

……

魔國,夜梟谷。

血池之內,魔神的聲音從底部飄出來,頗有些難以置信:“棺前輩,您說燕瀾將枯疾收了?不應該,我所能請動的大荒怪物之中,燕瀾唯一難打敗的就是枯疾,不然我不會請他去。”

棺木隱蹙眉: “燕瀾的確舊傷覆發,但是他身邊有位小石心人,那個小丫頭,還是個幼崽,竟能使出家傳的十萬八千劍……”

山洞內一時間靜的詭異。

連墻壁上蟄伏的夜梟們,都不敢再拍動翅膀。

許久,魔神緩慢重覆:“你說打敗枯疾之人,是個可以使出十萬八千劍的小石心人?”

“沒錯。”

“她叫什麽名字。”

“好像叫做姜拂衣。”

“她姓……姜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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